古砖的拓片，揉皱的纸，残破的山水，夹杂着不同年代的重要历史图片，以一种画面“蒙太奇”的方式，打开我们脑海深处的记忆……虞敏《皴变》综合绘画展正在南昌市洪都中大道上的首映空间展出，作为江西最早专注于综合材料艺术创作的开拓者，虞敏带来了近十年在这一领域的探索与思考，极具意识流的现当代艺术表达方式，与中国传统文化紧密连在一起，既古典又现代，让这场在南昌尚属难得一见的综合绘画展，给观众带去富有生命力的新的视觉艺术语言。
《沉积岩叙事》(综合材料，120cm×180cm)
《春风拂柳图》(布面油画、综合材料，180×240cm)
●一气呵成的“皴变”有如窑变般的惊喜
“皴法”是中国山水画里重要的绘画技法，虞敏名为“皴变”的画展，展现了他与中国山水极深的情结。同样用综合材料来展现原野、山石、水流，它与笔墨世界里的“皴法”，有着相似的肌理效果，却是更自由丰富的创作。
《星野》里，他借用了杜甫诗中“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意境来展现星空下的原野，底层的油性材料与水性材料相融合，营造出开裂的效果，表层再用油画颜料涂刷，继而施以肥皂水一类的碱性材料，让画布上的油性物胀开形成斑驳的点状效果。虞敏坦言，好几层材料的叠加需要一气呵成，“直到第二天才能看出整体效果，有点像经过窑变的陶瓷，会有惊喜，但失败率也很高”。
综合材料绘画以材料本身的差异性和变化来构成画面语言，它与传统油画、国画的表现形式完全不同。比如虞敏作品里的山石更具风化后的粗犷质感，他表示，做出这样的效果不是在炫技，是画面的需要。“我会把山比喻成传统文化，它与我们现代人产生了隔膜，对我们而言，传统文化是支离破碎的，所以需要那些破裂的效果”。
虞敏在多年的尝试中找到了利用油画材料的不同性能制作出干裂皴法，类似国画中毛笔干涩产生的肌理效果，形成综合材料里的表达语言。这种语言在虞敏的作品中频繁表现，比如《有点疼》《有点累》系列，通过皴裂的肌理来表现疼痛的感觉。《春风拂柳图》，在白色的画面里，巨大的水墨柳树随风吹拂，有一小人如知了一般睡在巨大的枝干之上。不同程度的开裂和模糊的画面处理，使得这个异样的风景似乎随时会逝去。
现当代艺术在很多普通观众看来，大多是艺术家天马行空的表达，但虞敏还是希望观众能解读自己表达的意思，于是他在“皴变”展的每一件作品旁都附上了一段文字，袒露创作思想，甚至展示原始创作小稿，让人们更能理解作品，进而学会欣赏综合材料艺术。
●江西最早专注于综合材料创作的开拓者
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油画专业的虞敏，小学五年级开始就喜欢书法和国画山水，一位国画前辈甚至惋惜当年他要是选择国画，成就会比今天还高。但是通过油画，认识和了解了西方艺术的他很快就倾心于综合材料，“不管油画还是国画，在达到一定程度后就会倾向形成具有辨识度的个人风格，也很容易固化在某种语言体系里，要想从中破除出来，综合材料是最好的手段，让我不至于被语言束缚，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
他会从报刊或者画报上剪下一些图片，“把它画出来和直接用现成的材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创作，后者的表达可能还更准确一些”。他会用上睡觉的席子，“席子本身代表了多重意思，是跟我们身体接触的卧具，也代表了一种过去的生活方式，现成品的使用可以带来创新的表达方式，这很奇妙”。
2000年左右，虞敏沉入综合材料的创作，那时江西艺术圈几乎还没有人进行这样的探索，他算是专注这一领域的开拓者。2009年，综合材料在第11届全国美展中被确立为单独画种，拥有了“合法”地位，一下子让江西的创作者多了起来。2019年，虞敏的综合材料作品《暗香》入选第13届全国美展，他告诉记者：“目前，江西综合材料成熟的创作群体大约有20人，人数不多，但水平不低。”
●西方的艺术表达与东方的美学思想
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绘画艺术学院油画系主任封治国给虞敏的“皴变”展写来贺信，他认为虞敏在综合材料方面艺术探索的意义，并非在画布中对宣纸与毛笔的运动进行转换与模仿，而是从图式与精神上，建立中西艺术对话的某种机制。他的“皴变”，并不是简单嫁接中国传统元素的“皮相”，而是直指中西艺术内核的“骨相”，找到了一条打通古典与当代的创作路径。
虞敏坦言，刚开始综合材料创作时曾特别艰难，“当你摆脱了西方油画的绘画方法，要怎样去构成画面都变得很难，有种摸着石头过河非常惶恐的感觉”。最终，他在东方艺术里找到“重生”的方法，“我更多是向中国传统艺术靠拢，就像八大山人的构图，精妙极了，里面的每一根线每一个点所处的位置，都如同经过高精度计算一样”。
综合材料是东西方艺术高度发展之后产生的新的艺术创作，“它是‘不择手段’很宽泛的画种，表现力也很强大”。其中作品的思想高度是虞敏最为看重的，他最早的《皴法研究》系列，表达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下的状态，《根语》系列，则用一棵树或者树根的形象，来展现中国文化的发展。“最近做的《记忆的深处》，是讲述和中国人深层文化记忆有关联的内容”。他很开心在最新的作品里回到了传统，“我十分迷恋宣纸，那种代表中国人骨子里的温润感”。可他又不想简单地回到常见的“中国画”模式里，于是就把宣纸变成了创作的材料。
“做综合材料非常容易陷入制作的泥潭，不停地往上贴各种材料，从而缺失了作品的流畅性。”虞敏解决这个问题，则是从国画里找到一气呵成的感觉。他还把国画的写意精神融入创作中，用综合材料来表达中国笔墨的干湿浓淡，“还可以把古代神话、历史典故等很多中国传统内容放到画面里，让思想的表达有更加纵深的空间，但又不断切入当下，这正是意大利学者克罗齐所言‘所有的历史都是当代史’的精神体现”。正如封治国所说，他最为欣赏和钦佩虞敏的地方，正是后者坚信，中国的当代艺术必须植根于自身的文化土壤，才能实现自我精神的独立，它应当具备自我的文化根性。
■虞敏简介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建筑师协会建筑美术分会理事，江西美协综合材料绘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著有《心路——虞敏综合材料艺术作品集》等书，作品多次入选国内外重要美术展览，并被多家艺术机构、博物馆、私人收藏。
文/图 本报全媒体记者段萍 实习生谌昕
